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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战争

在数字化时代如何做好大屠杀警世教育?

以色列犹太人隔离区战士之家博物馆内容开发与数字创新总监Yaron Zur表示,大屠杀应该成为普世的警示,而不仅仅是国家叙事。

Yaron Zur是以色列犹太人隔离区战士之家博物馆的内容开发与数字创新总监,该博物馆是世界领先的致力于大屠杀教育、记忆和人权的机构之一。他拥有融合教育学、技术和历史研究的背景,领导着多个大型项目,旨在重新构想21世纪教授大屠杀历史的方式。他的工作涵盖互动式教育资源的创建、人工智能驱动的学习环境、全球教师培训项目以及国际合作项目。

他是“重新思考大屠杀教育”这一多年全球倡议的组织者之一,该倡议由犹太人隔离区战士之家博物馆、“奥斯维辛-比克瑙”国家博物馆以及欧洲、亚洲、非洲和北美洲的多个机构合作开展。他专注于设计体验式学习模式,将档案资料、个人故事和数字工具相结合,以促进对话、批判性思维和伦理反思。

近年来,他领导了博物馆的数字化转型,包括开发人工智能驱动的工具、沉浸式学习体验以及让不同受众都能轻松理解复杂历史的平台。他经常就人工智能在教育中的应用、数字记忆的挑战以及博物馆在应对种族主义、仇恨和反犹太主义等当代威胁方面所扮演的角色等主题发表演讲。

12月14日,澳大利亚悉尼邦迪海滩发生针对犹太社区光明节庆祝活动的恐怖袭击,已造成包括一名作案嫌疑人在内的16人死亡,数十人受伤,惨案震惊全球。这更凸显出大屠杀警示教育在当今的意义。

以下是访谈实录。

Yaron Zur

问:你的工作涉及为大屠杀纪念馆创新教育资源和整合数字工具。通过这项工作,你是否对大屠杀历史有了新的认识?在全球冲突频发的时代,你认为纪念大屠杀具有哪些新的意义?

Yaron Zur:在犹太区战士之家博物馆的工作经历,让我对大屠杀的理解远远超越了历史研究或传统教学法的范畴。当你重新设计教育资源,当你每天接触原始档案资料,当你面对着如何教导生活在数字化和注意力分散世界中的年轻人的挑战时,大屠杀就不仅仅是一个历史事件,它更像一面镜子。它映照出人类价值观的脆弱,仇恨如何轻易地演变成政策,以及民主规范崩溃的速度之快令人震惊。

我越是使用数字工具,就越发清晰地认识到:仅仅记住大屠杀是不够的——我们必须不断地为每一代人重新诠释它的意义。科技迫使我们提出一些令人不安的问题。在信息过载的时代,我们该如何教授道德责任?当深度伪造、阴谋论和否认运动触手可及时,我们又该如何保存真实的记忆?这些问题并非纸上谈兵,它们影响着我们开发的每一项资源。

新技术挑战了我对大屠杀历史的理解。当你试图构建人工智能驱动的工具时,你必须将故事分解到微观层面:个人的决定、当地的背景、人类的困境。这个过程凸显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道理:大屠杀并非一场抽象的悲剧,而是数百万个人选择的总和——既有英勇的,也有恐怖的。这种认识塑造了我设计的每一个教育模式。

在全球冲突、战争、两极分化和极端主义抬头的时代,纪念大屠杀具有了新的意义。我们不再仅仅讲述遥远的20世纪40年代的事件,而是要探讨仇恨的架构、宣传的机制、非人化的危险以及普通民众的道德责任。当今世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们,暴行的温床可能在任何地方重现。

我认为,大屠杀应该成为普世的警示,而不仅仅是国家叙事。它告诉我们,没有哪个社会能够幸免——即使是发达的、受过良好教育的民主社会也不例外。因此,今天纪念大屠杀是一种公民责任。它要求我们不仅要告诉年轻一代发生了什么,还要告诉他们事情是如何发生的,更重要的是,如何识别他们自身世界中的早期预警信号。

归根结底,纪念大屠杀并非为了缅怀过去,而是为了塑造一个更加人道的未来。在全球局势动荡的时代,这项使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紧迫。

问:你在开发数字教育平台方面有哪些具体经验?从爱国主义的角度来看,你认为在以色列和犹太社区推广有关大屠杀的数字教育是否值得?为什么?

Yaron Zur:我在开发数字教育平台方面的经验源于这样的信念:如果我们希望大屠杀的记忆保持其现实意义并易于获取,就必须调整教学方式,使其适应21世纪的现实。过去几年,我领导了犹太区战士之家博物馆的多个数字化转型项目,这些项目融合了档案资料、互动式叙事和创新的教学模式。

我的一项主要工作是创建在线学习环境,使世界各地的教师和学生能够以有意义的方式接触一手资料。这些平台超越了简单的“历史数字化”。它们整合了基于困境的学习、互动式时间轴、多层次叙事和智能搜索系统,帮助用户理解大屠杀的复杂性。我还负责监督开发了基于视频的课程、人工智能驱动的学习代理和数字工具包,使教师能够快速准确地设计课程。

另一个重要领域是国际合作。通过“重新思考大屠杀教育”倡议,我们正与来自波兰、德国、中国、南非和美国的合作伙伴共同创建既尊重文化多样性又维护历史完整性的数字资源。这段经历让我明白,数字教育不仅是一个技术项目,更是一个外交项目,需要对不同的叙事、受众和政治背景保持敏感。

从爱国主义的角度来看,我深信数字大屠杀教育对以色列和世界各地的犹太社区至关重要。这并非因为它取代了传统学习,而是因为它拓展了传统学习。如今的年轻人很难自然地与冗长的文本或静态的展览产生共鸣。他们生活在一个充满互动、个性化和持续视觉刺激的世界。如果我们想要守护集体记忆,就必须与他们建立联系。

数字工具使我们能够做到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事情:让无数学习者直接接触到真实的证词、珍贵的文献和细致入微的解读。它们使我们能够以准确和透明的方式反击否认、歪曲和反犹主义。最重要的是,它们使得犹太历史的讲述不再是关于受害者的故事,而是关于韧性、自主性和道德勇气的故事。

推广数字化大屠杀教育不仅意义非凡,而且迫在眉睫。幸存者正在逐渐消失。网络世界充斥着虚假信息。而当今犹太社群面临的挑战,更要求我们以清晰、负责和全球视角理解大屠杀的教训。数字化教育是我们确保这段历史鲜活地、切合实际、意义深远地传承给子孙后代的最有力工具。

问:你的AI教育课程包含哪些内容?你希望AI在以色列的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中发挥怎样的作用?

Yaron Zur:我的AI教育课程基于一个简单的理念:AI不应取代教师,而应赋能教师,拓展他们的能力,并帮助学生成为更具思考能力和独立学习能力的学习者。过去几年,我设计了一套全面的课程,旨在向教育工作者、博物馆专业人士和学生介绍AI,将其既作为一种实用工具,也作为一种伦理反思的主题。

课程包含几个核心组成部分。

首先是人工智能基础入门,学员将学习大型语言模型的工作原理、数据如何影响其能力以及可能存在的偏见。我认为,教师和学生不仅需要了解如何使用人工智能,更需要掌握批判性思维。

其次,课程提供实践培训,学员将使用 ChatGPT、图像生成系统、视频合成平台和人工智能研究助手等工具。教育工作者将学习如何制定课程计划、分析原始资料、设计个性化学习路径以及支持有不同需求的学生。在博物馆领域,我们将培训专业人员构建互动叙事、创建数字展览,并利用人工智能使档案资料更易于理解和使用。

第三,该项目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侧重于伦理困境和负责任的使用。人工智能带来了新的挑战——真实性、深度伪造、数据隐私和道德决策。课程鼓励反思:在合成媒体时代,我们如何维护历史的完整性?我们如何在不损害同理心、准确性或人类判断的前提下使用人工智能?

第四,课程探索人工智能作为创造力催化剂的作用。例如,如何制作带有旁白的视频,或设计历史主题的视觉诠释。这种创造力并非旨在取代内容,而是作为一种工具来加深参与和理解。

展望未来,我希望人工智能能够在以色列的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中发挥重要作用。在基础教育层面,人工智能可以通过为学习有困难或家庭资源匮乏的学生提供个性化学习支持来帮助消除不平等现象。

但我同时也保持谨慎。人工智能绝不能成为削弱批判性思维或使学生脱离人类责任的捷径。我设想的教育体系中,人工智能能够被充分融入,但又受到精心引导——教师不仅要接受如何使用这项技术的培训,还要将其置于伦理、文化和公民价值观的框架内。

如此一来,人工智能就不会成为人类教育的威胁,而是成为其最强大的新盟友之一。

问:从古至今,种族灭绝始终是人类历史上的悲剧,也是文明的污点。即便有了联合国,骇人听闻的大屠杀仍在世界各地发生。你认为种族灭绝背后的政治动机是什么?人类社会该如何预防种族灭绝?

Yaron Zur:我认为种族灭绝绝非单一原因所致;它是政治意识形态、社会恐惧和道德沦丧交织的结果。当我研究历史上从古代到20世纪及以后的种族灭绝事件时,我震惊地发现,尽管发生在不同的文化、时代和政治制度下,其根本机制却惊人地相似。这正是种族灭绝如此深重的原因:除非人类社会有意识地建立起防范机制,否则它们似乎会不断重复暴力模式。

从政治角度来看,种族灭绝往往发生在领导人寻求绝对控制之时。他们可能将少数族裔群体描绘成对国家统一、经济稳定或文化纯洁性的威胁。这种描绘很少是自发的;它是通过宣传、法律歧视以及公民机构的持续削弱而逐步形成的。当民主规范衰弱、问责机制消失时,政府便可逍遥法外。历史表明,当权力不受制约、恐惧被武器化、以及“他者”被描绘成需要消灭的问题而非人时,种族灭绝就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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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与国家

王英良,复旦大学国际政治经济学博士,中开国际事务(NEIA)研究部创始部长,学术兴趣点聚焦中美政商关系、跨国公司、产业投资与国家竞争。2021年5月成为“FT中文网专栏作家”。2022年10月创立并主导“百人百访”系列全球高级对话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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