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张以竖版黑白照片为主体的展览海报中,贝聿铭仰头走上华盛顿国家美术馆东馆的室内台阶,阳光正透过玻璃和钢架结构的顶棚洒落进来,在他身旁的墙壁上留下大小不一、层次丰富的三角形光影。这些光影像是一片网络,又像是一幅抽象的蓝图,它们四散绽放,仿佛是在用无声的几何学方式,描述着这位建筑大师所走过的人生。
照片中的美术馆建筑,历经十年时间才终得建成,它也被视为贝聿铭一生中最为杰出的代表作之一:不仅通过精巧的三角形结构,解决了一系列异常棘手的现实问题,并且在兼顾庄重与谦逊的同时,以凌厉的现代性,重新定义了公共美术馆的空间逻辑。它于1968年开始设计,当时贝聿铭51岁,站在今天回头看,他超过百岁的人生,在那一年刚好行至半程。
同样是在1968年,对于贝聿铭来说,也在走向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生阶段:他已经为自己作为建筑师的发展路线重新调整了方向,但事业却正在挫折与机遇的交织中经历着颠簸;他的建筑风格愈发趋近成熟,但真正将他推向巅峰的作品还尚未到来;与此同时,他所身处的建筑世界,也即将迎来激烈的思潮涌动,等待着他去做出能够经受得起时间检验的变与不变。
贝聿铭是现代主义建筑最重要的大师之一。作为普利兹克奖得主,他漫长的建筑生涯从20世纪一直延续到了21世纪。他从他的导师沃尔特•格罗皮乌斯、以及密斯•凡•德•罗、勒•柯布西耶、弗兰克•赖特等先驱那里,接续了现代主义建筑的信念和原则,并坚持在这条道路上持续不断地精进,最终以坚韧的心性和扎实的作品,成为了这场对人类文明历史影响至深的设计运动中,闪耀群星的一员。
但是贝聿铭的建筑师之路也绝对称不上是平步青云。他于1964年被委任建造的肯尼迪图书馆暨博物馆,经历了长达15年痛苦的难产;而他的事务所在1967年接手的波士顿汉考克大厦,也因为事故不断而几近成为一场事业的灭顶之灾;就连他最为举世闻名的法国卢浮宫改建项目,也由于在当时过于大胆的玻璃金字塔结构及规划方案,不得不长期面对排山倒海的舆论重压。
然而与这些高峰和低谷相比,贝聿铭的人生图景其实还要更为复杂。他并不像他的导师格罗皮乌斯,那位“包豪斯之父”以颠覆古典和强势革新而著称,但贝聿铭在自己的作品里,始终对文化和历史保持着细腻的感性;他也不似和他同一时代的菲利普•约翰逊,当后者在1970年代以决绝且精明的态度离弃了现代主义建筑,贝聿铭却始终没有选择追随流行,加入“后现代主义”的热潮。
不仅如此,无论是在职业早期“离经叛道”地入职地产甲方,还是在此后的建筑生涯中,与权力客户或大众舆论的不断斡旋,在贝聿铭的身上,总能同时看到“柔韧务实”与“坚定不移”的特质,这也让围绕他的评价始终伴随着赞誉和偏见。
而所有这些与命运有关的杂糅,又都被他默默地收敛了起来。就如同前文所提到的,那张马克•吕布所拍摄的人物照片所呈现的那样,他总是带着他标志性的、有点孩子般的笑容,保持着镇定和平衡,仿佛这种状态,已经与他那些理性且洗练的建筑作品合而为一。但在这背后,那些属于他个人直觉性的、精神性的感受与判断,以及他关于建筑的思想系统和力量来源,却始终静谧无声、耐人寻味。
而这,也正是这场题为“贝聿铭:人生如建筑”的展览,所试图探索的部分。
作为关于贝聿铭在中国内地的首个大型回顾展,此次展览由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SA)与M+联合主办,并意在通过不同维度的主题和极为详实的展品,向观众提供回顾与理解贝聿铭的全新视角。展览开幕当日,联合策展人兼M+设计及建筑策展人王蕾(Shirley Surya)接受了我们的对话。
王蕾说,此次展览的筹备可以追溯到十年前。而将写为“人生”标题主语,定义了整个展览的基调:它并不致力于深入讲述建筑学的理论,而是希望展现一场真实的“人生故事”。
王蕾认为,贝聿铭跨越70年的建筑人生见证了复杂的历史变迁。他的建筑与不同时期的社会、经济、文化及政治力量交织在一起,在这个过程中,又始终伴随着异乡奋斗的心境和挥之不去的故国情怀。这样的经历,赋予了贝聿铭一种独特的建筑观。
在王蕾看来,贝聿铭始终相信,“建筑是与周遭环境产生共鸣的艺术”。这让他能以严谨和理性去理解建筑的需求,又能以灵活的心性看到建筑之外的包罗万象,并在此基础之上展开艺术性的不懈探索。
对于今天的世界而言,这种克制的追求与理解的热诚,与他那些矗立在地平线上的建筑一样,具有丰沛的情感和层次,值得人们反复驻足观看。

以下为对话摘录:
1.“偏见”
FT中文网:看到你对于展览讲解员们的培训非常用心,作为此次贝聿铭特展的策展人,你会特别叮嘱哪些细节?在你看来,理想状态下,看完这场展览需要多长时间?
王蕾:讲解员们都非常认真,和他们交流时,我会鼓励大家用自己的视角去理解展品,这样他们也会更清楚如何帮助观众们去了解那些细节。当然,这次展览中有太多细节了。
至于看完展览需要多久,这取决于你看得有多细。我们会把观众看展的状态分成三类:Skim(泛泛浏览)、Swim(沉浸畅游)、Dive(深入观看)。对于“Skim”类型的观众,大概会花上一个小时吧,基本可以对展览的六个主题有所了解。我也有一些建筑界的朋友,他们看完这场展览会花上三个小时。
当然这次展览不只针对建筑领域的专业人士,它更面向广泛的社会受众。我们也有意将展览呈现为一场“人生故事”:不只讲建筑本身,也讲述那些建筑的历史语境。这场展览并不是要呈现什么深奥的建筑理论,而是希望观众能从人性的角度出发,去了解贝聿铭,进而更深入地理解他对于各种建筑细节的思考和处理。


FT中文网:你曾提到,你自己对于贝聿铭的认识,也经历过一个“从偏见到理解”的过程,能谈谈这个转变么?
王蕾:从着手研究开始,我对贝聿铭的认识转变发生的很快。在2017年,M+博物馆举办过一次关于贝聿铭的项目脉络与建筑方法的研讨会,在那之后,我对他的理解已经发生了完全的变化。
你说到的“偏见”,其实涉及到一个重要问题:在美国的建筑学界其实是较少提及贝聿铭的,这很容易让人们低估贝聿铭建筑的价值,因此也容易形成偏见。
比如他的建筑作品会同时涵盖博物馆与商业建筑,这种多样性会被误解为”不够纯粹”。特别是在他毕业的1940年代,美国建筑界普遍认为建筑师应远离市场,因此他选择去一家房地产公司任职的决定,也必然会面对非议。但这种选择其实源于他有更大的视野——相比于研究独立建筑,大型商业地产项目的实践,无疑更能帮助理他解建筑和城市的关系。
另一个偏见,是认为贝聿铭的建筑属于“形式派”。以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为例,我曾经也会被那些标志性的“三角形”吸引,并认为他的建筑只是在关注形状。但其实那只是项目的冰山一角,他对整个地下空间有系统性的思考,他最终给出的,实际上是一个为古典博物馆引入现代城市基础设施的全面性方案。
与此同时,关于如何界定贝聿铭的建筑也存在分歧。比如香山饭店,有人会将它归类为“后现代主义建筑”。但理解香山饭店,不能只看建筑的外立面,还要去看它的规划图,那么你就会发现,贝聿铭对于传统元素的运用并不同于后现代建筑的“符号化”处理。比如他所设计的建筑与院落的关系,有一个重要的出发点,就是要保护生长在那里的古树,这体现的是他所长期坚持的“因地制宜”的解决策略。
应该说,贝聿铭的建筑始终是在解决问题的,但这种特质又不完全是工具化、功利化的,其中还有一种独特的艺术性。这种艺术性是指在理性的基础上所呈现出来的审美,这让他的建筑不会显得单调,而是具有丰富的“戏剧性”。

2.“现代主义建筑最后的大师”
FT中文网:贝聿铭被很多人称为“现代主义建筑最后的大师”,您如何理解这种称呼?
王蕾:贝聿铭对于现代主义的理解并不是刻板的,他认为“现代主义”这个概念会随着时间有所延展和变化。因此,我也不想随意给他贴上“最后的现代主义大师”之类的标签。
现在人们谈到“现代主义”,往往就会提到诸如“功能”、“技术”、“经济”、“简洁”以及“理性”等等这些原则和特点。但是你是否思考过,现代主义中有没有包含“人”的因素?“现代主义建筑”是如何起源的?
如果追溯历史你会发现,“现代主义建筑”的萌芽不只始于德国的包豪斯,它同时也生发自前苏联,现代主义建筑也曾受到社会主义运动热潮的深刻影响。
很多人所认知的现代主义建筑,往往局限为一种“风格”(style),但他们会因此忽视,现代主义建筑的发展过程其实非常复杂且多元,它的宗旨里天然蕴含着为广泛大众提供设计服务的理想。现代主义建筑的概念从一开始就带着“面向大众”、“促进社会发展”的理念。
从这个角度看,我认为贝聿铭对于现代主义建筑的立场,对于现代建筑在时代中的定位,始终有非常清楚的理解。

FT中文网:在展览的结尾部分,可以看到一封贝聿铭写给吴良镛院士的信,那是他在2004年关于苏州博物馆的建设意见,信中谈到:建筑既要尊重传统,又要摆脱传统的束缚,走出一条创新的道路。在贝聿铭对于现代主义建筑的继承和发展的过程中,“中国性”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
王蕾:今天提到苏州博物馆,总要将它和香山饭店做比较。贝聿铭接手设计香山饭店是在1979年,那时中国还没很多人会接受香山饭店的建筑理念,人们更想要的还是那种现代化的摩天大楼。而在20年后,当苏州博物馆开始修建时,中国对于世界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对于如何保持和呈现自己的历史与传统,也已经形成了国策。
关于那封写给吴良镛的信,其时代背景是在设计苏州博物馆的时候,一些建筑师曾向市领导反映:如果贝聿铭不用传统的瓦片去做屋顶,就不应该让他做这个项目。因为那个时候更多人会认为,“传统”意味着要和古迹的样式保持一致。但贝聿铭却觉得,使用传统瓦片不仅在形式上存在局限性,容易建成千篇一律的“大屋顶”,而且在功能上也会影响到光线进入建筑。
若是今天你去苏州博物馆,可以透过博物馆的屋顶看到树木、天空,看到起起伏伏的生动风景。与此同时,如果再以俯瞰视角去看苏博,又会发现它与周边的拙政园和古城街区,无论是尺度、色调再到形式,都是和谐一致的。
所以我觉得,现代与传统的对话,从来不应是单调的,而是有很多层次的。贝聿铭在思考建筑的样式与材料时,总是会用追随时代的方法来诠释传统。


FT中文网:说到香山饭店,国内外的建筑师们也一直存在不同的评价。
王蕾:这次展览让我了解到,香山饭店在那个时代曾经深刻影响过不少中国的建筑师,这让我有点惊讶。在美国建筑界,香山饭店一直存在争论,有人会把它当成一座后现代主义建筑去看待。
喜欢与否,其实是各抒己见的事情,但这种不同的态度让我觉的,看待贝聿铭,不能只从美国建筑理论的角度出发,同样也需要来自中国的角度。对于一座建筑,有必要从不同的语境和视角去理解。
你知道吗,菲利普.约翰逊(Philip Johnson)曾经将贝聿铭设计的美国国家大气研究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Atmospheric Research)称作“后现代主义的第一座建筑”。但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完全用“符号性”去衡量建筑的方式。
贝聿铭早在1946年就已经开始思考建筑与历史、文化传统之间的关系。他一直在不停思考如何将不同的传统模式转化为现代建筑,无论是在科罗拉多还是香山,这种思考都是一致统一的。用一种所谓“风格化”的标准去评判他的建筑,是一种很狭窄的视角。
3.“百感交集”
FT中文网:贝聿铭是20世纪最杰出建筑大师之一,但是他的建筑生涯并不能称得上是一帆风顺的。你怎么看待“挫败”在他的人生中发挥的影响?
王蕾:当遇到挫折,贝聿铭首先会去了解问题出在了哪里,而且他并不是一个消极对抗的人,他会非常主动地去说服别人。
比如在卢浮宫的项目中,虽然他知道当时的法国总统弗朗索瓦•密特朗会支持他的方案,但是他也清楚,仅仅依赖这一座“靠山”是没用的。他还会主动去了解和争取这座博物馆的使用者——策展人。
对此他的策略是举办座谈会,听取策展人们的需求。最后他将原来的庭院改建成带有玻璃棚顶的展厅,将更多的雕塑和展品呈现在那里。这个方案让他赢得了策展人们的支持,因为对于负责任的策展人来说,他们最希望让藏品得到陈列的机会。
不仅如此,因为贝聿铭的卢浮宫改造方案曾持续面对巨大的舆论争议,为此时任巴黎市长的雅克•希拉克提出,希望在项目正式敲定前,在卢浮宫广场上预先放置一个与实体玻璃金字塔同等比例的模型,让公众可以预览方案的可行效果。贝聿铭也照做了。
所以所谓“说服”,并不是指单纯借助权力去勉强别人,而是要耐心给出证据,让每一个人信服。


FT中文网:你觉得贝聿铭的建筑人生有没有遗憾?
王蕾:在展览的最后,播放了一段短片,你可以认真感受一下他的语气。当他被问到,建筑师看到自己的作品会有什么感受?贝聿铭的回答是:“mixed feelings!”(百感交集)。他曾谈到作为建筑师不一定能够达到完全的满足感,建筑这项工作是不存在“完美”的。
至于说他的人生中是否有遗憾,我觉得这是一件很个人的事情,对此我也没有线索。


FT中文网:贝聿铭一生中留下了丰富的建筑作品,但与此相比,他关于建筑理论和建筑思想的著述却并不多,因此有人会认为他的思想和实践并不平衡。你会如何看待这种说法?
王蕾:曾经在访谈中有媒体人向我提到:“贝聿铭并不算是一位 ‘intellectual architect’”(思想型的建筑师)。因为贝聿铭不像柯布西耶等建筑大师那样写文章、写书,宣传自己的思想。但是我会反问:难道一位好的建筑师就一定要写书吗?
“思想”反映着很多人的一种态度,他们认为建筑只有伴随“高深的理论”(High Theory)才会显得深刻。越是抽象、越是别人难以理解的理念,才会更受到尊敬,才会越被建筑师引以为傲。但我认为这是不可取的,特别是在今天这样复杂的世界中,不能再仅仅因为某个理论去衡量一个建筑的价值,同样也要看建筑师的价值观,要看他对于环境、社会和人等复杂问题的实际处理方式。
FT中文网:在准备这场展览的过程中,你是否会思考如何去呈现贝聿铭在建筑方面的“思想”?
王蕾:做一场展览不同于做一篇深度的学术论文,它和做一本书也不一样。在一本书里,可以针对某个细节问题展开辩论。但在展览中,我们同样需要顾及更广泛的观众的体验和需求,要做到视觉体验与内容线索之间的平衡。
比如,我们会注意不要把多封信件集中放置一个展位上,因为一般观众在观展时不会集中精力去阅读那么多文字。所以我也希望有心的观众可以去关注展览之外的论坛、书籍和文章。
4.“异乡、异客”
FT中文网:之所要问“思想性”这个问题,是因为贝聿铭虽然外表给人谦逊温和的印象,但回顾他在很多重要节点上的选择,会觉得他有一种既不被学院派的教条左右,又不追随行业潮流的“独立”个性。在你看来,这种个性的背后,支撑他的内在动力是什么?或者说,他的认知系统的核心是什么?
王蕾:说到“核心”,总好像是在讲一个非常复杂的东西,但我认为,支持贝聿铭建筑生涯的那个核心价值,其实是很基本、很简单的东西,是一些关于“人性”的价值。
这次展览中展示了一封他写给父亲的信,原文中有一句:“i shall not feel strange in a strange place”。后来PSA的龚彦馆长看到这句英文时,就联想到了那句唐诗(独在异乡为异客)。
你可以把这句话所表达的内容,当成一种“理念”去理解贝聿铭先生:作为一个身在美国的华人,他很清楚自己是一个“异客”,是一个“来自不同文化”的“不一样的人”。但他决心走进所面对的那个陌生的世界,用自己的视角去了解那里的历史、传统、文化和社会,进而在建筑上做到“因地制宜”。
在他的建筑人生中,无论是在中东、日本、法国、柏林还是卢森堡,贝聿铭都秉持着这种信念。他对于建筑的思考,总会伴随着深入地理解当地的文化,不断提出与“传统”和“时间”相关的问题,并结合自己的文化视角,最终让建筑与当地环境呈现出一种张力。在他建筑中,总能清晰地看到这种独特的线索。


FT中文网:贝聿铭先生这种“异客”的身份和心态,这或许注定了他需要不停地为“自我身份”寻找定位,你觉得最终他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感么?
王蕾:贝聿铭本人曾经说,他自己是一名西方建筑师,但是中国文化对他影响至深。
在苏州博物馆的纪录片中,贝聿铭本人也坦承,自己已经离开中国很久,他不会刻意地再假装自己非常了解中国:“i know something,but i don’t know a lot of things。” 他会承认自己有不了解的东西,然后谨慎地进行询问和学习,这依旧是一种“因地制宜”的态度。
贝聿铭一生有很多项目,这些建筑虽然跨越不同的国家和文化,但它们的共同点,是都有一种能够意识到“自己的不同”与“他人不同的”,并且努力将彼此连接起来的认知。
这种认知在今天显得有些“老套”,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已经不再对跨越地缘和文化的理解抱有信念。也因此,贝聿铭的观念在今天格外宝贵。
FT中文网:你本人是否能理解贝聿铭的这种心态?
王蕾:贝聿铭先生经历的是一个大大的世界,我自己所在的是一个小小的世界,两者没法相比。但我本人在印尼出生,在新加坡长大,在香港工作,我懂得这种谦虚的态度。如果我在今天去拜访一位设计师,我会承认自己有不知道的东西,这样才可以深入地、从不同角度去理解所见到的事物。
“想要发现新的东西,首先要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是一种寻找知识的态度,在这方面,贝聿铭先生是一个典范。

(本文作者及编辑邮箱:zhen.zhu@ftchinese.com)